внутренний иелове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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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对二》-4

《十一对二》-3 

*cp: 非国设异色:维黯 自主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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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之后,王黯答应了维克多·布拉金斯基。


十三个小时之后,多了一个新成员的“自齓由灵魂”小队的一行六人驾车北上,返回旧金山。王黯在这群人的簇拥下回到原先上班的地方,在他们的见证下,与过去的生活方式一刀两断。


三十三天之后,奥利弗·柯克兰,弗朗索瓦·波诺弗瓦和维克多·布拉金斯基拿到了加拿大的旅游签。艾伦·琼斯把改装车扔给道上一个朋友,让他替他保管。史蒂夫·威廉姆斯领着维克多去旧金山最大的奥特莱斯购齓买滑雪装备,而王黯则在艾伦和奥利弗的陪伴下去电子市场买了一台轻巧的微型高清摄像机。法国人一整个月都没怎么出过门。当其他人都在外面疯玩的时候,他留在王黯的小公寓里,一个人做饭,听古典乐,抽烟,做大扫除。……当十月来临时,“自齓由灵魂”的最新成员已经和所有老成员打成一片。


在距离试图自杀之后的第四十三天的清晨,王黯坐上了飞往温哥华的航班。维克多·布拉金斯基坐在他左手边,安安静静地读了一路的《滑雪板指南》。


“你在看什么……?”王黯问。他从对方手中拿过这本书。“哈……《滑雪板指南》。我说维卡,你确定你会滑雪?”


维卡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因为我九个月没滑雪,”他用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解释道,“有点忘记‘Ollie’和‘Nollie’的技术要点。”[ ‘Ollie’和‘Nollie’都是专业滑雪板运动的专有词汇,分别指两种滑雪者在滑行过程中两种不同的腾空方式。前者为滑雪者的后脚在跳跃后腾空过程中脱离滑雪板后部,后者指滑雪者的前脚脱离滑雪板的前部。]


王黯眨了眨眼,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十月五号,“自齓由灵魂”小队来到了全北美最著名的滑雪胜地——位于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距离温哥华齓国际机场只有两小时车程的小镇——惠斯勒。黄昏十分,他们根据网页提示,终于找到位于惠斯勒上层村的一家名叫“黑梳绿意”的旅舍。奥利弗·柯克兰是唯一一个没有拖大行李箱的人,这使得他有机会第一个冲到金发蓝眼的女接待员那儿。


“我们,我们订了、房——房间!”他用力搓齓着自己那双冻得发红的手,“一位威廉姆斯先生,史蒂夫·威廉姆斯。”


“一共三天,三个双人间,是吗?”柜台小姐饶有兴致地扫视着这群性格迥异的远方来客,“请问哪一位是威廉姆斯先生?——啊,请您出示一下齓身份证和护照。在这边给我签个名好吗?……好的,谢谢。然后是押金——”


突然,王黯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气震山河,惊动鬼神。


“你明天还是不要去看我滑雪了吧,”戴着米灰色围巾的斯拉夫人从一旁递上纸巾,声线平淡。“要是我们在山上,现在肯定已经雪崩了。”他淡淡地调侃道。


“闭嘴吧你,”王黯恶狠狠抽齓出一张纸,“你帮我录像并不意味着我就要留在旅馆的暖气房里!”


布拉金斯基耸耸肩。


“所以,”穿着蓝白条纹冲锋衣的美国人从弗朗索瓦和奥利弗两人之间挤过来,站到王黯身边开始嚼嘴皮,“——那个俄国小疯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呀?”他笨拙地用戴了滑雪手套的右手摘下雾蒙蒙的黑框眼镜,眯缝着深棕色的眼睛,试图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和我做了一个约定,”王黯平淡地说,“你不会感兴趣的。”


稳稳运行的缆车正载着这一群人,从千尺高的半空中穿过,往黑梳峰东南侧的最高处去。维克多·布拉金斯基和他的加拿大籍滑雪板老师站在人群的另一边,带着各自的滑雪板和其他装备。王黯竖起耳朵也听不见他们在讨论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史蒂夫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他猜一定是因为维克多坚持要滑东北-西南向的那条叫“Couloir”的滑道,而史蒂夫——那个实际上行齓事风格比大家猜的都要稳重得多的年轻人——坚决反对他这么做。斯拉夫人是昨天晚上入睡前才临时起意的。他把惠斯勒的全景图摊开在他们房间的床上,把那条陡峭的雪壁指给王黯看。


“接近六十度吧,”斯拉夫人说,在看到同伴吃惊的表情之后甚至笑了一笑……


艾伦·琼斯皱眉,仔细盯着王黯平淡的表情,一副不太甘心的样子。在王黯坦然宁静的目光的注视下,美国人嘟嘟囔囔地转头看向缆车外一片清朗的淡蓝色天空,以及散布在山坡上的大片大片的高山针叶林。


“哼!搞得好像我很在意他的死活似的!”他把护目防风镜重新戴上,一边调整一边低声诅咒:“希望这个小疯子能稍微爱护一下他那条小命,也稍微理解一下当师傅的人的心情!”他说。


王黯兴趣缺缺地站在一边,对于美国人周齓身的浮躁气氛无动于衷。他抓紧了缆车上的观景扶手,额头抵在冰冷的塑料观景窗上,好像在有意避免对话。


法国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插了进来。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防寒帽,深蓝色的双眼隐藏在泛着彩虹光芒的球形护目镜里。


“你们在说维卡的事儿吗?”他慢吞吞地说,“其实,老实说——我也担心很久了。”说罢,也看向王黯。“黯,不是我故意找你的麻烦。我们都知道问题不在你,所以别生气。”法国人的语气非常平静,带着“弗朗索瓦”式的理性和拘谨,“问题在维卡身上,不然你也不会担心他。我说的没错?——奥利弗,别往我身上蹭。”


“我冷!”


“谁叫你不穿加绒裤子的,走开。”


“我不!”


王黯看着逐渐开始互殴的两个人,冷不防开了口。


“他说要让我看看极限运动员眼里的世界,”王黯大声道,边说边抬起头来回环视他的三个伙伴们,“——就是这样,他这么告诉我。我被他说服了,所以我加入你们了。……有什么问题吗?极限运动员们。” 他抬起手,把右边散落的刘海塞进帽子里。


缆车里剩下的几个观光客犹疑地回过头来,又转过去,继续忙着拍照了。王黯顺着他们指指点点的方向看去——在他们脚下,刚刚从三天的大雪后获得晴朗的黑梳峰宛如一座由黑褐色钢铁和银白色铁皮构建的巨型城堡:无数从山头上蜿蜒而下的雪道就是城堡的走廊,而散步在山谷间各处的墨绿色雪松,既是守卫城堡的士兵,又是层层围绕、护卫顶峰的绿色壁垒。清澈的阳光从高空倾泻而下,把目之所及的所有雪地都打上刺目的白光。湛蓝的天,雪白的地,自远古时期就存在的大自然那恢弘的奇迹,自八千英尺的高峰处慷慨激昂浩浩汤汤地从上往下铺展开来。惠斯勒山区高空中的寒风吟唱着没有歌词的史诗,歌颂着这片土地,击中了平日里忙于琐碎日常事务的人们的心,麻木了他们的思维,并将人类那数以千计的纷繁语言简化到只剩下“美丽”这一个词的程度。


“……你知道,我们追求的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这些。”法国人道,“不仅仅是美景,不是的。”


王黯看向他。他只戴了防风的透明眼镜,波诺弗瓦透过它看到了那双猩红的眼睛。


“呐,艾伦,”他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美国人,“你为什么喜欢玩‘自齓由摩托’?能讲给我听听吗?”


艾伦·琼斯转过身,看了弗朗索瓦和奥利弗一眼。


“因为‘自齓由’,”他不假思索地说,“当你开着车飞到离地十六米高的空中时,你会感到真正意义上的‘自齓由’,我是指‘绝对自齓由’。”


“什么意思?”


“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你是死是活,所以这一秒你就是‘绝对自齓由’的。”艾伦轻松地做了两个美式手势——左右引号[ Quotation marks,通常出现在日常对话中,用手势给自己所说的词打上双引号,表示特殊的含义。]——他曲起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扒拉了两下,“你怎么知道你的老伙计,就是摩托车啦!你怎么知道它会不会突然捣乱?一下子熄火了或者轮胎掉了?”


王黯皱了皱眉。“这种技术问题难道不是上场之前就应该检查并排除……”


“哎呀你不明白吗?我说的是概率事件,是‘风险’,’risk’!”艾伦显得非常着急。


“就好比,以目前我的水平出去冲一百次浪,”弗朗索瓦接过话茬,“大概会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我会从板子上掉下来。而如果我真的从板子上掉下来的话,大概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板子会砸到我身上,或者脑门上。所以我有可能被海浪拍出脑震荡来——这下你懂了吧?”


王黯转向他。


“所以你为什么喜欢冲浪啊?”他绷着脸道,“说得这么难的样子。”


法国人耸耸肩,似乎并不否认王黯这一发言。


“因为‘自齓由’。”弗朗索瓦接着说,“你瞧,我不能控制海浪和海风的方向,没错。但是我能控制好我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你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左右你……哦,还有——海浪推着你走,那种感觉知道吗?你会觉得,‘哇,水原来是活的!’——你和大海融为一体,就像波塞冬[ 波塞冬(Poseidon), 希腊神话中的海神,和主神宙斯、冥王哈迪斯是兄弟。]一样。”


波诺弗瓦变得有些兴奋了,而王黯发现只有在这种时候人们才能看到弗朗索瓦·波诺弗瓦不阴着脸的样子。


“你现在看上去比这个美国人还年轻、热血、满口胡话。”他指指艾伦·琼斯,后者正兴奋地拿手机拍雪景,拍一张就吼一句“真他齓妈齓的酷”,引来其他游客的侧目。


“只要能冲浪我就能一直年轻。”比他还大两岁的法国人不以为意地摊摊手,“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海边去?这鬼地方真冷。”


被冻得说不出话来的奥利弗·柯克兰趁机挤到王黯身边,紧紧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等、等下,我要……要……在休息厅里喝一大杯、杯滚烫的牛奶咖啡。”英国男孩挣扎求生。王黯仿佛能听到他的每个词随着白雾被喷出嘴巴,很快在半空中冻结,然后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们运气还算好的,”他说,“惠斯勒今天放晴了,旅店老板告诉我说昨天上午还在下小雪。”


“这也是为什么维卡坚持今天去挑战‘Couloir’的原因,”艾伦在一旁补充。希望刚刚下的雪能让滑道变得糙一点儿,他说,史蒂夫说他非常担心维卡会滑过速。


“哈哈,这听起来非常维卡。”


“小疯子的典型做派。”


奥利弗和弗朗索瓦相视一笑——徒留王黯一头雾水里站在他们中间。这时候,缆车里响起了即将到站的语音提示。车厢上行的速度逐渐减慢,车身也开始有节奏地微微颤抖。旅客们纷纷往轿厢门口凑。王黯被奥利弗拉着来到出口旁边,维克多·布拉金斯基和史蒂夫站在他们俩前面,隔着一家五口人的距离。王黯盯着斯拉夫人那顶红黑色的滑雪帽,扯了扯站在一旁的英国人。


“奥利,我问问你。你们说的‘典型做派’,是什么意思?”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提问,尽量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


奥利弗摸了一把他那冻红了的鼻尖儿。“就是疯啊?”他回答道,“维卡玩起极限运动来就和疯子没什么两样,不要命的那种疯——什么都敢尝试,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都叫他‘小疯子’?”


“我觉得你们都挺疯的啊?”王黯失笑。


“不一样!小黯你是装看不出来吗?”奥利弗不开心地撞了他一下,“人家那是真疯!”
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似的,斯拉夫人在踏出门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但没有看到王黯和奥利弗。他身边的加拿大人叫了他一声,于是他又转回头去。


“……嘿嘿,看到了吗?”奥利弗凑在王黯耳边,脸上挂着那种充满恶意的微笑,“我敢打包票,史蒂夫现在应该紧张得要命!……实话告诉你,维卡虽然什么都是跟我们学的,但是我们其实都怕他。”他说,“知道为什么吗?”


王黯摇摇头。他的手心出了一层汗,糊在手套里面,搞得他很不自在。


“因为他不怕死,真的不怕。”奥利弗笑嘻嘻地说,“你等下就知道了。”

 

 

 

 


然而,当维克多·布拉金斯基真正疯狂的那一面展现在王黯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被吓到了。他知道数学上的六十度是怎样的角,可是 ‘Couloir’的崎岖险峻还是让他吃了一惊。峰顶观光厅里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只想在人工开发的安全区域拍拍照片、买点纪齓念品就作罢的普通游客。艾伦自己跑去室外观景台拍照了。弗朗索瓦被迫“请”奥利弗在吧台边喝热牛奶。他一个人站在落地观景玻璃前,面对身下的‘Couloir’滑道,努力控制想往后退的本能。视线的余光里,他留意着站在一边的维克多·布拉金斯基和史蒂夫·威廉姆斯。


“听着,维卡,这次别再给我搞什么‘意外惊喜’了,”加拿大青年的语气很沉重,“别像上次那个‘蝎子’一样:说是做‘蛙泳’那个动作,结果上来就车背倒立,又搞得大家伙儿心脏狂跳。”


“反正又没有出事。”维卡说,“以及难度更高不是更有趣吗?”


维卡玩起极限运动来就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少、顶、嘴。”


斯拉夫人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行行,”他整理了一下护膝、护腕和滑雪手套,“我走在你前面,这你总能放心了吧。”说罢,王黯看到他拿出了那个便携式摄像机,把他固定在自己头盔的顶部。


“你们都要注意安全。”


王黯说完之后笑了笑。奇怪,我紧张个什么?他想。


维卡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也许不能称作“一眼”吧……斯拉夫人猩红色的眼睛落在他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谢谢你。”维克多也回了一个笑容,甚至还露出了牙尖,但王黯却不可避免地再次感受到疏离和冷漠。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在心里叫喊着,表面仍旧默默无言。


“走了。”维克多淡淡丢下一句,拎起滑雪板走在前面。史蒂夫狐疑地看了朝他们摆手示意的王黯,本来已经快速跟上去几步,又转过身来,走回王黯跟前。


“希望你没有害他。”威廉姆斯说。他说完就走了,步态匆匆,好像在憋着一股气。
王黯站在原地,没有回话。他顾不上仔细思考威廉姆斯的质问,他在等待着,等待着进入维克多·布拉金斯基眼中的世界。顶楼观景台的工作人员接到惠斯勒总部打来的电话,随后打开了挂在观景台大厅正中的那台电视。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从电视的音响中传来,游客们围拢过来,“天啊!今天有两个人要挑战‘Couloir’,他们搞了直升机转播!”有人喊道。


“不要命的年轻人啊……”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士如此喃喃自语,可她那对浅灰色的瞳孔也看向电视屏幕的方向。


奥利弗找到了王黯,把他拖到他早就给他留好的吧台座位上。他紧张地握住了奥利弗留在吧台上的空牛奶杯子,试图冷静下来。他的心在砰砰地跳,仿佛在竭力模仿某个远方的心脏跳动的节奏。有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流下来。


当屏幕上那个身穿黑红色滑雪服的人踩着滑板,从指定的滑道起始点骤然滑下的时候,他听到周围观众们倒抽冷气的声音。随后镜头转到直升机的远景机位。远镜头里的维克多·布拉金斯基看起来和一粒黑色芝麻没什么区别。他走在前面,从海拔两千米高的地方直接滑下来,在近乎垂直的滑道上滑出一道漂亮而潇洒的曲线。


“速度好像有点太快了,”弗朗索瓦低声说,“奥利弗你看,他的"skid turn"虽然很好——”


“——可是‘curve’的弧度不够,”英国少年接过话,“嘛,维卡终究还是那个维卡,耍起帅来简直不遗余力呀!”


王黯听不懂,也不在乎自己听不懂。他暗自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维克多的动作确实潇洒极了,宛如一条在冰雪的汪齓洋中游走的蛟龙。除开连绵不绝的叫好声之外,他甚至听见了混在游客中的专业人士的纷纷议论。术语更多了,什么‘extension’,‘flexion’,还有‘mid-range’……他感到焦虑。即使维克多滑得四平八稳,即使史蒂夫·威廉姆斯紧紧跟在他后面,王黯依旧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蜂拥而上:他头皮发麻,背后冷汗直冒。


什么都敢尝试,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可是——维克多·布拉金斯基看上去多么美啊!那么自齓由,那么矫健;只属于生命的奇迹;和黑梳山的美不一样的美;生命的美;勇气的美……


他盯着画面上那个模糊的影子,感到目眩神迷,都没发现他眼前的画面已经失焦了。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他的思绪,“我的上帝啊!那个前面的人不见了!”毫无疑问,这句话在观看直播的游客们之间引起了一些骚齓动。因此,当王黯猛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又被弗朗索瓦一把抓齓住、牢牢地按回吧台凳子上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他。


“他选择了另外一条道!”另一个人在一旁补充道,“我的天!他疯了吗?他跨过山脊、滑到‘West Couloir’里去了!”


“不可思议!他是怎么做到的?”来自一位脸色半绿半白的小姐,她紧张兮兮地挠着泛红的脸颊。


“可恶,直升机选择跟踪后面那个黄衣服的家伙。这群不懂得抓齓住亮点的业余人士——”愤怒地锤击桌面的声音,也许是另外一个隐匿于普通人中的极限运动爱好者。


“喂,有人看到了吗?”这个问题从半空中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人堆里,“前面那个人!他还活着吗?”


“滚下去了?”“翻了?”“掉进雪坑里了?”议论,然后是更多的议论。


“也许是镜头焦距太近了,所以你们没有看到背景——反正都是一片刺目的白色嘛。这个疯子其实很早就开始减速了,是的。别问我,我也不是专家。专家是这位。(弗朗索瓦打开奥利弗指向他的手)但是这家伙减速了。十分巧妙的‘Angulation’[ 滑雪板运动术语,可译作“角度控制”。运动员在滑行过程中通过给板沿加压以制造出更好的弧线的动作,弧度越大,速度越慢。]。找准机会,一口气从山脊上的缺口飞了过去。感谢各位关心,但他还没死。大家能别再乱说话吓唬我可怜的伙伴了吗?”


奥利弗的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咖啡厅,依旧夹带着混合故作谦虚、看似友善其实咄咄逼人的英式讽刺。人们安静了,于是某个“可怜的中国伙伴”低低的喘息声越发明显起来。


“老天,你不是要发心脏齓病了吧?”波诺弗瓦问。奥利弗·柯克兰狠狠地瞪了法国人一眼,随后告诉扶着额头、脸色苍白的王黯说他没有骗他,维克多甩开了他的导师,仅此而已。“我告诉过你了,”年轻人耸耸肩,“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非常维卡,该死的俄国佬。”琼斯不知道是从哪儿挤进来的,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介于愤怒和惊喜之间。“别这样看着我王黯,让他发疯的人又不是我。”


王黯推开他们,站了起来。“我们坐缆车下去,我们坐缆车去。”他的表情十分坚定,仿佛他放弃了另外可能存在的选择似的。问题是他们根本没有其他选择。除了威廉姆斯和(当然有他)布拉金斯基以外,“自齓由灵魂”小队的成员里没有一个会滑雪的。


大家以默契的行动响应了他的号召。


随后,在途中他们目睹了东南方向山坡上的一场突发雪崩。沉迷于高山冰川雪景的美国人第一个发现朝山下奔腾的纯白色雪浪,接着是隆隆作响的、在深谷中震荡的回声,每个人都惊呆了。弗朗索瓦站在其他游客背后、不太情愿地掏出手机,而一旁的柯克兰已经按下了拨号键。王黯麻木地看向半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在他膨齓胀的太阳穴里跳动翻滚,宛如圣迭戈海滩边的、永不停止的层层巨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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