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露中】林中密语-Chapter Thirteen-亚历山德拉

虽然天还只是蒙蒙亮而已，但泽伊斯基的万物已早早地苏醒了。几声错落响起的、不算悦耳的鸟鸣将王耀唤醒。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帐篷里还是一片黑，于是又闭上眼睛。东方人以为自己会再次睡着，可是他的身体内部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蠢蠢欲动；它侵扰着他，催促着他，敦促他和泽伊斯基的万物一起迎接晨曦的来临，不让他再次入睡。

王耀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他轻轻地在温暖的睡袋里侧过身，把脸埋进自己的柔软的黑发里，深吸一口气，决定起床。

“小耀，你醒了吗？”俄国人的声音从帐篷外面传来，“你先拿毯子把自己裹起来，别着凉了。我给你拿水。”随即是脚步声。

“嗯。”王耀低低地应了一句——一夜没有水分浸润的喉咙有些难受——然后从睡袋里坐了起来。帐篷里的空气有些浑浊，但好歹还算温暖。他在一片昏暗里摸到了一床盖在自己睡袋上的羊毛毯子，歪着头想了想便明白了，然后扯过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伊万撩开了厚厚帐篷的一角，钻了进来。仍不算明朗的天光从他没有合严实的帐篷角落透进来，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他把保温杯递向王耀，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

“现在刚过六点半，雾气还有些重……现在暂时还是不要急着起来的好。”斯拉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又把自己身上搭着的毯子的一边提起来，伸过手臂把东方人裹进去，“小耀你冷不冷？”

王耀抱着保温杯喝了几口，觉得热量顺着喉管渗入四肢百骸。

“我还好，不冷。”他把杯子重新往对方怀里塞，声音带着初醒的温润和轻柔，“倒是你，伊万——你可是守这一班夜的。你冷不冷？”

布拉金斯基摇摇头，发现光线过暗王耀看不太清楚，就重新开口：“我不冷，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温度了。”

“嗯……那就好。”东方人缩了缩脖子，“顺便……谢谢你给我加的毯子。”

“你怎么还跟我见外呢，小耀。”布拉金基斯的嗓音就像俄式早餐搭配的奶茶一样冒着热气，“互相照顾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可是好像一直是你在照顾我的样子。王小耀腹诽着、使劲儿捏着毯子的一角，没有说话。

帐篷外的天光越变越亮，泽伊斯基正在慢慢地苏醒过来——白桦树鲜绿色的树叶在清晨的风里摇曳着，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天边的五色朝霞热情地模仿着19世纪俄国四大风景画家萨夫拉索夫最擅长的笔触，将绛紫和橘红彼此混合、令天蓝和鹅黄相互交织，轰轰烈烈地将远东高纬地区的短暂黑夜驱逐殆尽。银河拖着尾巴从天边逐渐消失的月牙儿旁悄悄溜过，滑入天穹尽头的深色幕底。而最末的几颗星星仍在晨曦中忽隐忽现，仿佛是舍不得仰望星空的人们，又像是在和地面上的谁约定着、要把只属于夜晚的秘密跟着一并带走。

他们肩并着肩倚靠在一起，耐心等待着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

“小耀昨晚睡得好不好？”伊万突然开口问他。

“我睡得很好。多亏了你的睡袋——伊万，”王耀回答道，“非常暖和，一点都不冷。”

俄国人轻轻地点点头，“那就好。”

王耀用余光偷瞄布拉金斯基；对方大理石雕像一样利落的侧脸被浓密的浅金色刘海遮去一半。

“伊万，昨晚的事——我不知道你会做噩梦……那个——”

“你不用道歉，小耀。”伊万干脆地打断了他，“反倒是我要和你说一声‘抱歉’——我昨晚一定让你很担心。”斯拉夫人纯净水一样的声线冲刷他微妙的内疚感，“对不起了。”

岂止是担心。王耀皱起眉头，不自觉地把身体缩得更紧一些。

“伊万你真的没事？……”他侧过脸去观察对方的表情，然后撞进了一片平静的紫色湖泊里——不但没有溅起一朵水花、反而被对方勾起的嘴角温柔地包容进去。

“我真的没事了，小耀。”斯拉夫人边说边把搭在自己身上的羊毛毯子整个脱下来，自顾自地在王耀的肩头绕了一圈，然后钻出帐篷去准备早餐——出到一半还偏过脑袋，丢给他一个略带责怪的认真眼神，“叫醒我的人不是你吗？”

被落在晦暗的帐篷里的王耀撇撇嘴，决定在回去的路上再把这件事和自己的俄国同事提一次。

——他需要的不是对方的回应，而是对方的承诺。

解决完早饭之后，A6塔楼和A8塔楼的两位护林员开始汇总、整理昨天他们各自收集的数据。

“唔……”布拉金基斯一页一页翻过王耀的记录手册，末了抬起头来挑了挑眉，“42个样本的胸径长和树高——算小耀你及格了。”俄国人把笔记本还给王耀的时候都没有正眼看他，“我该说不愧是莫斯科大学商学院的优等生吗？小耀你的学习能力确实过人啊。”

“……谢谢，应该的。”

只不过被布拉金斯基你用这种口气表扬，请原谅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内心戏十足的东方人耸耸肩。

“啊，让我算算先。”俄国人拿过自己的笔记本翻了起来，“小耀你收集的四十几个和我收集的五十几个合起来，和这片白桦林的总面积比一下——”伊万很快写了几个式子，计算出来之后抬起头对王耀笑了笑，“没想到我们俩效率居然这么高！再收集二十几个数据就差不多了。”

“这就够了吗？这才百来个样本，会不会不够？”王耀提出质疑。

“样本数和这片林子的树种分布和密度有关系。”伊万老师面不改色，“这片林子主要是白桦树。在靠近树林边缘的地方有一些其他树种，但是主要还是以白桦为主；白桦树树种的特点决定了它的胸径变化相对较小，所以样本容量可以适当地小一些；我们昨天分区采样，其实已经照顾到比较大的林地面积，估算结果的普遍性相对较高。”

“……噢，好的。”

所以说王耀，你为什么要多嘴？!

“所以，剩下的二十个样本采集，小耀要和我一起去吗？”伊万一边检查着背包里的各种仪器一边问。

“当然一起去了，”王耀干脆利落地把已经整理好的包从帐篷里拿出来，往肩上一背，“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做才做到四个小时收集五十几个数据的。”

“哦哦，那就是说——小耀你只是想看着我干活吗？”

俄国人忙着在地图上确认方位和坐标，口吻平淡。

王耀急忙摆手：“我可没那么说！伊万你别瞎猜！”

“其实二十个样本数据确实用不到两个人，小耀你坚持要和我一起去吗？”斯拉夫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留下来照看营地也没问题的。”

“……我坚持。”王耀捏着拳头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观察也是学习很重要的一部分。”

伊万无所谓地点点头，最后扫了一眼剩下来的东西，“行，那咱们走吧。”

东方人迈开脚步，无比默契地跟上。

两人差不多走了十几分钟，然后在一片地形较为平坦的树林间停下了脚步。布拉金斯基真的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数据采集工作，把王耀晾在一旁当记录员。东方人被严肃地嘱咐要好好观察整个过程，可是对方这么对他说的时候王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是摆弄各种尺子各种仪器而已，能有什么神秘的？——他想不明白，只有按照伊万的要求盯着他的动作看。

事实证明，俄罗斯青年的动作看上去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唯一令他惊讶的一点就是对方的速度相当快。一放手，一抬臂——一个DBH数据就被报给了他；高度角的测量在布拉金斯基手中就变得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对方好像是有某种神奇的第六感，经常是抬手一推就让水准管与地面水平；至于测量树皮厚度时的那果断而利落的一击，更是完美地契合了王耀心目中“战斗民族”的设定。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出状元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王小耀在心里给自己的俄国前辈点了个赞。

——只不过当对方采集到最后几个数据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观察的重点已经不可逆转地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虽然这两天和伊万·布拉金斯基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是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对方认真工作的样子。工作中的伊万进入了极为专注的状态，全程都没有和他有过眼神交流。于是王耀只能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呆着，等着对方把一个个数字报给他。他们出发的比较早，阳光还不算刺眼。清澈的暖金色光线把对方露在貂皮帽外面的发尾照得几乎透明，亮得有些晃眼睛；斯拉夫人的面容就像古典主义画家笔下的贵族公子，英俊尊贵而不失沉稳谦逊，让他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视线；当伊万微微弯下身子用卡钳夹住树干的时候，他注意到到对方肩部绷紧的肌肉线条和细窄的腰线，脑内只剩下“天生模特”这四个大字。

不行不行！东方人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我都在注意什么，说好的“观察学习”呢？是“学习”不是……

“小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布拉金斯基提着满手的测量仪器朝他走过来，“你头疼？”

糟，被前辈发现了。

“啊哈哈没事没事，我刚刚走神了。”他裂开嘴傻笑，试图打个马虎眼把对方糊弄过去，“伊万你继续啊继续。”

俄国人眨了眨眼，清澈的紫色眼睛里写满了无辜：“……难道是我长得不好看所以小耀不喜欢盯着看？”

王小耀的笑容就这么僵死在脸上。

“话不是这么说的呀，伊万。”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从来没说过‘你长得不好看’这种话。”

等等……为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必须喜欢盯着另一个大老爷们看？

可是对方根本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布拉金斯基三步两步走过来站到他面前，挑起眉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就是说小耀觉得万涅奇卡长得很好看？”

王耀觉得自己急需一副墨镜，来应对一个自带“种族优势”的男人的无情骚扰。

不行！王耀你要稳住——记住湾湾（？）说过的话，对付流氓的最好办法就是调戏加流氓回去。内心有些慌乱的东方人努力保持住表面一派坦荡的正人君子模样，然后无比自然地开口：“嗯，伊万你确实很帅啊。”

接着是强行流氓一把：王耀伸出右手，用冰凉的指尖去勾勒斯拉夫人深邃的眉眼，笑笑：“特别是眼睛——我喜欢你的眼睛，因为虹膜是紫色的，像紫水晶。”

他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感受到了脸上涌起的热度。

……所以都说了！王耀你为什么要多嘴啊？东方人后悔得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没想到对方吃了他这一套——伊万·布拉金斯基居然煞有介事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从他手上拿走了笔记本和圆珠笔，迅速地把最后几个空余的栏位填好。在中国人还在愣神的时候俄国人把手上挂着的所有仪器都装进自己的背包里，末了还把水壶拿出来递给对方：“小耀辛苦了，要不要喝水？”

“嗯，谢谢。”王耀接过来，打开盖子。

“小心，可能还有点烫。”

于是他很小心地抿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还好，不烫。”然后把杯子还回去。“伊万你都测完了？这才一个小时不到……”

“对啊，工作已经结束了。”伊万也给自己补充了一些水分——王耀发现对方下颌的弧度也极其完美——他把水杯塞进自己的背包，把束带拉紧，“其实我还能做得更快呢……如果不是小耀在的话。好了，我们回去吧。”说着就朝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诶？伊万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人这回没有抓错重点，他急急忙忙地跟上去，差点伸手抓住对方身后飞扬的围巾：“什么叫‘如果小耀不在我还能做得更快’？我记得我没有打扰你或者跟你搭话来着啊？”

“噗——小耀真可爱。你都在想什么啊，”俄国小流氓笑得像一朵向日葵，还是那种盛开型的：“我的意思是说：‘都是因为小耀太漂亮了，所以我心里老是想去看你’，不是说你故意打扰我工作什么的。这点你记清楚了。”

我擦，姜还是老（？）的辣。王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伊万你再这么说小心我打折你的腿！”他听见自己有些断断续续的抗议声，“爷那叫帅气好吗？——不是漂亮！不要说我漂亮！”

“嗯，我也觉得不能用漂亮这个词，”斯拉夫人两条大长腿走路呼呼生风，说话的时候却气也不带喘的，“果然——小耀只能用‘美丽’这个词来形容。没错，красивый.”

“伊万你信不信？你再说我就揪你脸了。”

真是白过了这留学的四年……在热情的俄国人之间混了四年我居然还是这么腼腆。

王耀捏紧拳头的时候在心里哀嚎。

两人吃完了中饭之后开始合作着把营地拆除。明明睡眠时间较短而且还做了噩梦的布拉金斯基在午后精神头一直很好，手脚飞快地把各种东西打包——一边打包还一边留着经理和自己的小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差不多收拾完之后，伊万用无线电联系了A7号塔楼，通知他们自己和A8号塔楼护林员任务已经完成的事。在午后温暖的和风中，两人从白桦林启程返回。

伊万依旧一个人走在前面领路，两段雪白的羊绒围巾在他身后翻飞，就像跟随着魔法师的两个精灵。王耀依旧是略带小跑地一路跟在对方后面。光看着俄国人的背影他就知道伊万今天心情很好。虽然这一点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就像他们头顶上的太阳一样灿烂。

明明昨晚做了那么糟糕的噩梦来着，现在好不容易开心起来……我还要不要跟他提那件事呢？

王耀心里有些忐忑。可是他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会儿，便下定了决心。

“万涅奇卡，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布拉金斯基转过身来——那个动作轻快得就像哥萨克舞蹈一样——“怎么啦小耀？”

他嘴边挂着的笑容让他看上去足足小了十岁；温柔的声线让王耀想起了他最喜欢吃的糖葫芦串儿。

王耀跑到俄国人身前，站定。

“伊万，我必须跟你问下两周前我们碰上偷猎者的事。”

布拉金斯基的笑容慢慢地弱化了下去，但是却没有到立即消失的程度。

“边走边说。”他越过王耀，顺手拉住对方的手腕。

东方人没有拒绝这个亲密的举动，他也想借势控制住对方。

“伊万，这边盗猎的人很多吗？”

“……有一点吧。”俄国人的声音依旧温软，但是温软里却糅合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为什么会……？难道联/邦/法/律管得不严吗？”

布拉金斯基侧着头看了他一眼，“我们这边只有《濒危动物红皮书》，立/法比较薄弱。”

王耀不知不觉揪紧了对方的袖口。

“‘立/法比较薄弱’……伊万，那是什么意思？”

被点名的斯拉夫人口气平淡，“就是说一般不会被严重处罚或者在牢里关很久的意思哦。”

“……怎么会这样。”东方人紧蹙眉头，声音严肃，“为什么？联/邦/警/察不是管这些事的吗？”

“谁知道？也许就是不太看重这一点吧——我们的国土太广袤了；泽伊斯基又这么小。他们最多驱逐一下，罚罚款什么的。”布拉金斯基直视前方的眼睛此刻已不带丝毫人情味，如同两颗紫色的玻璃球一般冷酷无情，“法/律惩罚落实不到位，我们护林人往往得靠自己去应对这些偷猎者。”

王耀把对方的一切表情看在眼里，又联想起他们当日遭遇盗猎者时斯拉夫青年反常的举止，突然恍然大悟——毕竟，他们不仅对这片圣洁的土地犯了罪，还从万尼亚这里夺去了维克多·别列科夫啊……

泽伊斯基痛失了它的老守护神，于是它催生着新守护神的诞生。

不……也许不止是守护神。王耀看着布拉金斯基大理石一样苍白的侧脸肌肤，只觉得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后背直涌上来。

“那个，伊万，”他有些不安地扯了扯对方的袖口，“下次发生这样的事，可以让我参与进来吗？”

俄国人霎时停下了脚步。那个大男孩侧过脸看着他，抿着唇角没有回应。

“毕竟我王耀说什么也是个护林员——和你、维克多先生一样——我也肩负着相同的责任。”他挣脱了对方的手，握住对方的肩膀，“所以，下次发生相似的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提着枪去解决。”

伊万低垂着眼帘，没有看他。

“伊万——万尼亚——万涅奇卡，”王耀尝试把语气放轻些、再放轻些，“让我也来帮你吧。答应我不要一个人只身犯险了，好不好？”

他感觉到自己手掌下的身体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几乎察觉不到。

等斯拉夫人再次看向他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已经变得十分陌生。

王耀咽了一口唾沫——对，就是这个眼神——那个时候、当伊万·布拉金斯基听到偷猎者的枪声然后夺门而出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神色与此刻的应该如出一辙吧。

泽伊斯基新一代的首位护林员……不仅是一位强大的守护神，还是一位强大的复仇神。

越想保护，便越渴望复仇。

越是强大，就越想要洗刷罪孽。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注意到？

伊万，你过去的一年里背负了多少东西啊……

“呐，小耀，你想学枪法吗？”布拉金斯基的声音依旧甜腻，但那种甜腻却因为带着铁锈味而让他不寒而栗。

“……我想学开枪。”王耀抬起头直视自己的挚友，咬着牙回答。

“那就是说小耀你也有杀人的心理准备咯？”斯拉夫人笑眯眯地回应。

“这、我……”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要以血还血，没能接上话。

伊万却好像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一样、只是平淡地叙述着他的观点：“如果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在气势上你已经输给他们了，小耀。”他垂眼看着东方人有些泛白的脸，低低地补了一句，“小耀，你还是别学我的好。为维克多复仇是我的责任，不是——”

“够了！”东方人突然提高声音硬生生地打断了他。那双黑色的眼眸里仿佛燃起了看不见的熊熊烈焰，气势汹涌地要烧进他冰冷的心脏里去。“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伊万你在这件事上自说自话——没错，为维克多复仇的确不是我的责任。可是，难道我王耀连分担你的痛苦、想给你支持都做不到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没用的人？”那双纤细的臂膀死死地按着俄国青年的肩膀，力度大到让他吃痛的程度，“伊万·布拉金斯基你给我听好了——泽伊斯基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是它的庇护者之一，所以我也要尽我所能去保护她。你没有权力对王耀指手画脚，明白了没？”

密集的山毛榉林间，两个护林员彼此对立着，剑拔弩张。

布拉金斯基安静而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小同事，紫色的眼睛不带一丝温度。

王耀以相当的气势瞪回去，死抓着俄国人的肩膀不放手。

“那就从锻炼身体开始吧。”

“……？”

东方人有些没反应过来，眉头依旧锁在一处。

“我答应你了，但是你想帮我也是有条件的。——最起码要先把心肺机能给锻炼起来吧，然后再看情况教你枪械的用法。这个计划，小耀你怎么看？”

东方人手上的力度慢慢放松下来。

“我没意见。”

“嗯，那就行。继续走吧小耀，我们耽搁了很久了。”伊万捉住那两只压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地拿下来。

“……那走吧。”

“对了，我还有一个条件：小耀你的脸明明长得这么美，以后别再皱眉头了，会长皱纹的。”

“这个条件请允许我全力拒绝。”东方美人儿极其轻蔑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甩开他自己走掉了。

——所以他没有看到斯拉夫人把自己有些发红的脸埋进手掌中的画面。

“伊万……”斯拉夫人胸口的对讲机话筒里发出声音来。

“嗯？怎么了小耀？”他按下通话键，嘴角带着微笑。

“那个……今天下午我对你发脾气了。对不起。”

他只是听声音就能猜想到东方人红着脸嗫嚅的表情。

“没关系，其实这件事是他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他下次绝对不会那么做了。”伊万抬腿跨过横躺在林中小路中的一颗西伯利亚雪松，“耀，伊万·布拉金斯基向你保证不会再一个人冲出去了。”

“嗯，谢谢你，伊万。”王耀的声音比夕阳的暖黄色光芒更为温柔。

“他还向你保证会帮你训练心肺，让你变得更强大也更优秀。”

“我就知道：布拉金斯基同志是个诚实的人——他一向说话算数的。”

“那——王耀同志你知道诚实的布拉金斯基还说了什么吗？”

他眺望着夕阳落下去的方向，只觉得喜悦从心底不断奔涌到嘴边。

“嗯？他还说了什么？”

伊万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在胸腔里瞎折腾，让他想把自己的秘密一股脑全部告诉对讲机对面的那个人。

“他说：‘……王耀同志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人。’”

“……伊万，我认真的。你他丫的再提这件事小心爷扯掉你的左半边脸。”

“呜哇！小耀好凶！万涅奇卡好害怕啊！”

“万涅奇卡你害怕的时候也会笑吗？”

“谁知道呢？也许我难过的时候也会笑。”

布拉金斯基看了看GPS定位——嗯，再走半个多小时就能回家了。

“……伊万？”

“嗯？还有什么问题？”

对面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的口，“你要是还有什么难过的事，不要憋在心里。”

“……”

“该哭的时候就不要勉强自己笑了。”

“……嗯。”

……维克多老爷子，万尼亚该怎么做才能不喜欢他呢？

“你要学会宣泄情绪——跑步也好，拉琴也好，怎样都好——一定要把不良情绪宣泄出来，……不然肯定又会做噩梦来的，到时候谁又能叫醒你？”

斯拉夫人回忆起将他从梦魇深渊里带离的温暖的双手，忍不住微笑起来。

“……哎呀！总之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就是，”他眼前浮现王耀红得乱七八糟的脸，“伊万你可以把难过的事告诉我——只要你信得过我王耀。”

“——哦，我会的。不过我这个人真的不怎么善良，小耀你可别因为这些讨厌我。”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断力的啦。”王耀在那边笑起来，“重点是伊万你别又一个人扛，不要当我是空气。”

“好，我答应你。”

布拉金斯基觉得自己肯定是累到了，不然怎么会莫名地觉得眼睛酸呢？

“这就对啦——听劝的都是好孩子。”

“……小耀，好孩子万涅奇卡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伊万。”

“……《红莓花儿开》，小耀可以再唱给我听吗？”

王耀听着斯拉夫人温柔低沉的嗓音，忍不住在泽伊斯基黄昏的寒冷空气里微笑起来。

“可以，”他把脸颊边的刘海撩到耳后去别好，声音里泛着暖意，“万涅奇卡你听好了。”

Tbc.

注：

1．关于俄罗斯动物保护现状。

这个真的不是萨沙瞎诌的——露熊家虽然很早很早就设立了自然保护区，但是对于这方面的立法却一直没有跟上来。详情请参看：S. Blinnikov, Mikhail.A Geography of Russia and Its Neighbors.1st Edition.New York:The Guilford Press, A Division of Guilford Publications, Inc.2011. 这本书。

2. 关于这几章林业知识的补充。

资料来源：Grebner, Donald L.,Pete Bettinger, Jacek P. Sing.Introduction toForestryand Natural Resources.First Edition. San Diego: Academic Press, animprinter of Elsevier.2013.

作者的话：

卡文卡的我心碎，熬夜熬得我心疼。（字面含义）

这次爆肝爆的有点严重，直接把《密语》总字数送上七万。萨沙就不废话了，希望各位食用愉快！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