внутренний иелове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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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年过去了,亚瑟·柯克兰还记得那个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两人之间隔着一整群散发着酒气和汗臭味的平民百姓。亚瑟·柯克兰戴着浆得发硬的花边领子坐在环球剧院的第二层最中间,当时没有出名的剧作家扎着烂糟糟的马裤,演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台词不超过三句话的跑腿。演出结束之后,亚瑟打发走自己的随从,一个人来到剧院后台,在演员们惊讶的目光中把还没有擦掉脸上煤灰的跑腿儿从亮着煤油灯的小房子里揪出来。
        “先把你手上的那些东西放一放,”他说,“我寻找合适的酒伴已经很久了。”
        随后,伪装成性格放浪的富家子弟的英/格/兰象征出手阔绰,将位于伦敦中心地带的一间通宵酒馆包给这家未来将被称为“宫内大臣剧团”的戏班子,并且亲自向每位演员敬酒。最后,他来到沉默不语的年轻人身边,满上了他面前的酒杯,祝他身体健康,财运亨通,前程远大,早日出名。自称威尔的男人微笑着与他碰杯,用一种略带诙谐的语气问他,大人您姓甚名谁,为什么要来这一出?
        亚瑟·柯克兰漫不经心地扫视周围醉醺醺的人群。
       “您的台词说的还行,” 最终他如是回复,“您演的也还过得去,所以我很开心。……难道麦芽酒不合您的喜好吗?”
        “我看它是不合您的喜好吧,先生?” 威尔揉着他那乱蓬蓬的黑卷发,一双小眼睛在他脸上游移不定,“您刚刚和我的伙伴们祝酒时,我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
        “您别装傻,”威尔朝他挤挤眼,“麦芽酒都被您偷偷倒进花领子里了,一口都没喝。”
        亚瑟·柯克兰拍案大笑,末了还恶狠狠又略带亲昵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我总不能在喝醉的情况下和您说话吧?”亚瑟一边说,一边解开领口从繁复的蕾丝领子下面拿出早就浸湿了的海绵,它摔在桌子上,令老旧的桌板发出一声闷响。
        “威尔,老伙计,我酒量不行。真的,不骗你,圣母在上——等等,那是什么?”
        男人正在把玩一支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石炭笔,黑亮亮的眼睛在烛火下闪着光。威尔直勾勾地盯着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忽然问他能不能告诉他他的名字。
        “亚瑟·柯克兰。”他抬起一边的粗眉毛,吊儿郎当地给出答复: “我宁愿您称呼我‘小子’,或者‘小无赖’,或者‘傻瓜’,也不想听到威斯敏斯特的那群教士称呼我‘柯克兰大人’。”
        “我的‘柯克兰大人’,愿上帝赐给您所有的祝福,哪怕这祝愿要把您压死!”
        威尔说罢,站了起来,有模有样地学着奴颜修士的样子朝他鞠了一躬,逗得亚瑟放声大笑。
        “得了,” 亚瑟道,“我知道你在写剧本, 就少拿我做实验了。你叫什么名字,威尔?”
       “莎士比亚。”
       对方谦卑而不失狡黠地点点头,面前的草纸上潦草写着几行剧作家刚刚才编好的台词。
      “该死的!”亚瑟·柯克兰边笑边装作愤怒,大喊道,“你不会把我写进你的剧本里去了吧?威尔小子,你知不知道——” 他没意识到自己正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然而这后面半截句子,“话”到临头,却像被麦芽酒浇灭了引线的炸药似的,一下子便无声无息。
        少年气得猛喝一口酒,实打实咽下肚子,又猛地打起嗝儿来,落入一阵善意的哄笑中。
       “柯克兰大人,您别把那个摇铁矛的当回事儿!”剧团老板向他举杯致意,“这儿有几个还没变声的‘姑娘’,我让他们给您说点笑话听?像您这样的大人,一定没听过我们这种下里巴人的粗笑话……”
        亚瑟·柯克兰举杯回敬,谢绝了老板的提议。当他坐下时,威尔忽然又拿起笔开始疯狂写东西。亚瑟饶有兴致地在他右边看,“怎么?你又想到什么了?”他问。
        威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笑了,还是一样的狡黠、锐利、半是诚恳半是表演。
       “我想完成一个目标,”男人说,“我想让以后的人一提到您,——亚瑟·柯克兰大人——就想起我。听起来大概莫名其妙,像是发热的善良人在喝下巫婆的药剂之后迸发的亦正亦邪的呓语——哈,这句话也可以写下来……”说罢又奋笔疾书。
        亚瑟深深看他一眼,张开嘴,意有所指,但威廉只顾写字,根本不太搭理他。
        “我也有一个想法。”
         他不得不用声音来吸引伙伴的注意力。
        “我希望以后的人一看到你的名字,便会立即想到英/国。”
         “非常乐意为您效劳,”威廉沉默半秒随即用天才才有的坦然语调回答,“可是……如果您不介意,我更希望他们看到我就想到别人。”
         “别人?”
        “即是他们自己。”剧作家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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